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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第篇。
盗圣外传
编辑：社长
作者：YL夜灵
01
我叫方一白，江湖人称盗圣。
如果贼也分好坏的话，我想我是属于名利双收的那一种。一个贼在金字塔的顶端站得久了容易烦更容易腻，有时难免也想换换口味，我们这行流行一句话叫：只有想不到没有偷不到。
生在乱世，人人自危，要想活命就得学会自保。
当我出门看到满街刀剑晃眼的场景时，突然也想跟随一下潮流，这可不是盲目跟风，这年头如果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在手，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混的，这不，连街上卖菜刀的都知道涨价了。
02
偷什么并不重要，为什么偷，才是值得思考的问题。前者有待探究，后者，却是我从业以来的一大遗憾。
我六岁拜师，学艺十六载有余，本以为可以横行天下，成为一代侠客，出来后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。每天游手好闲、多管闲事的生活并没有让我混出什么名堂，等到有一天钱袋空了，一摸肚子才知道原来吃饱饭才是头等大事。
命再苦不能怪政府，点再背也不能怨社会。
说到底都是我的师傅不懂剑法，故事里的大侠不都是一柄剑一壶酒浪迹天涯的吗？虽说条条大路通京城，赤手空拳也同样可以取人性命，但至少也应该有降龙十八掌这样的绝世武功才能扬名立万。
一个初出江湖，武功一般，长相一般的少年，没家事也没背景，能在江湖立足本来就已经很难了，要想成为一代大侠更是难上加难。人生在世不能实现理想，实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。
于是我只好又回去山上，跟他老人家提了些建议。
师傅听后摇摇头说，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武功，那都是小说里杜撰出来的，都是假的。
我说，哦，那你就不能教徒儿一点有杀伤力的武功吗？什么九阳神功，九阴真经，弹指神通，乾坤大挪移。
师傅皱起眉头回答，我会的全部都已经教给你了。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？他朝我竖起两根手指。
我说，银子。
师傅拍了一下我的脑袋，说，保命，命都没了要银子有什么用？
我听完立马就笑了，练了十几年轻功如果只是用来逃命的，那我还不如去送快递。
师傅狠狠扇了我一巴掌，大骂我没出息。
我满脸委屈地跪在师傅脚边，死命挤眼泪。
终于师傅心软了，一挥衣袖甩在地上一本残破不堪的深褐色秘籍，我知道那是师傅压箱底的东西，顿时心花怒放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满心欢喜地捧起来，万分小心地拍掉上面的灰尘，紧接着我就看到“葵花宝典”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，吓得赶紧丢回地上。
妈的，老子还是处男啊。
连夜下山，自此以后我便不再对这件事抱有任何的幻想。
我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，其实行走江湖本身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，会武功也有很多事你做不了更不愿意去做，比如打劫，比如街头卖艺，更有甚者还给富人家当保镖，替黑道做杀手等等。
武功高强都要吃饭，世道艰难，这话可不是我发明的。
03
送快递虽不费多少气力，无奈工钱太少，一趟十文，打壶酒都不够，跑一天下来解决三餐倒是没什么问题，但要想过上顿顿有肉的小康生活，还是略为艰难。
有一回我送货路过城南老朱家的猪肉铺，看到老板老朱肥头大耳，浑身是膘，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剁着一排猪蹄。
我走过去问，朱师傅，学杀猪有什么要求？
老朱头也不抬，边剁边答：没什么要求，有胆子有力气就行。
我说，我有的是胆子和力气。
老朱瞥了我一眼问，那你有经验吗？
我说，没有，但我杀过人。
老朱愣了一下，握着刀的手悬在半空，满脸惊异。
我骗了他，我承认自己从来都没有杀过人，但我当时想的是：杀只猪而已，应该不会比杀人难吧。
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，我出发前往与老朱约定杀猪的地点老刘家，老刘家有一头养了好些年的黑皮老母猪，又肥又壮，老朱怕一个人杀不动，又不舍得花钱雇帮手，正巧撞上我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徒弟，便招呼我跟着一起过去搭把手，感受感受。
一路上我哼着小曲，心里盘算着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吃到红烧猪蹄这样的美味，也不枉此生了。接着我去李掌柜的酒铺要了一碗酒，呼呼两下喝完，末了还理了理发型，确定非常帅之后，这才运功提气，一口气蹦到老刘家。
兴许是来得迟了，又或许是老朱过于心急，灶上的水还没烧开，他连刀都已经磨好了，坐在院里同老刘悠闲的唠着家常。两米多长的木凳上架着那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老母猪，此刻正老实地躺在那儿喘着热气。
老朱递给我一个大木盆说，一会儿你就拿这个接猪血，接完了把它倒到锅里煮，这样血块就比较紧实了。
我点点头，招呼老刘过来一块儿把猪按住。
兴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，我和老刘刚一按住，还没等老朱动刀，老母猪就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，经验丰富的老朱面不改色，顺着猪的脖子一刀划下去，干脆利落。老母猪吃痛死命地挣扎起来，年过半百的老刘最先松了手，而我因为没有什么经验，被溅了一手血不说，还把绑猪腿的绳子给扯了下来。
老母猪“轰”地一声从长凳滚落，顺势挣脱另一端的绳子，带着血开始一路小跑，绕着老刘家的院子兜了足足两圈，其间屎尿横飞，惨叫连连，最后终于在院西的一棵大梨树下咽了气。我看着这满院的猪血，又回想起刚才激烈残忍的画面，深吸了一口气。
其实杀一个人是很难的，没想到杀一头猪更难，猪比人更能挨刀子，比我见过的所有生物更有生命力，这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。
还愣着干啥？接猪血去啊！老朱双目圆瞪，朝我呵斥了一声。
我说，朱师傅，对不住，我还是觉得杀人比较适合我。说完一个转身离开了老刘家。
04
之后我便再没有想过跟着老朱学杀猪这回事，我是真的觉得这一行不适合我，红烧猪蹄固然好吃，也总会有吃腻的一天，要是我以后也吃成了老朱那副身板，不仅白瞎了这身轻功，师傅知道了，也一定会气到吐血，把我打到浑身是血。
后来我就开始尝试更多不同的职业，我运过镖也看过场，还跟醉仙楼的师傅学过做菜，可是无一例外都干不长久，我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在城里最大的银楼卖细软。
那日恰逢灯节，银楼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，伙计们忙得热火朝天。
有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出手阔绰，买下了店里价值不菲的一对玉镯，谁曾想到就在付钱的时候银两和玉镯被一个持剑的男人双双掉包，换成石头。
那人转身便走，轻功了得，银楼看场子的混混们全都看傻了眼。我知道能追上他的人只有我，也只能是我。虽说下山三年来我一直不务正业，但轻功却一点没落下。
大约追了三条街吧，只记得最后我们停在一条无人的暗巷里，那人已经累得气喘如牛，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，而我仍跟没事人一样平静站在他面前。
大哥，给条生路吧，混口饭吃而已，何必呢。
人可以走，东西留下。
我行窃六年有余，从未见过如此轻功盖世之人。接着他叹了一口气，说，算了，兄弟，今天的东西，我分你一半，如何？
我要说不行呢？
我话音刚落，他立即做了一个拔剑的手势，我心头一紧，挤出一个笑脸说，行吧，我要那对镯子。
就这样，我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店里，并且亲手把镯子交到那个姑娘手里，姑娘一脸惊异地望着我，我发现她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，但也不是一般人家姑娘穿得起的，彼时的她面色红润，不施粉黛，却另有一番清新雅致，她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处女自带的幽香，羞涩的笑容里有两个浅浅的酒窝，还有那句暖到心窝里的“谢谢你”，那么温柔，那么动人。
我一时之间看得如痴如醉，浮想联翩，脑袋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，等我回过神来时，她已经不见了。
凝望远方，我想，乱世之中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姑娘陪在身边，让我天天杀猪我都愿意。
我甚至想过一直在这里干下去，直到那个姑娘再次出现，但是很不幸，我被开除了。原因很简单，我把那对镯子追了回来，却没有追回买玉镯的银子，姑娘拿着镯子走了，杳无音讯。而银楼却因此白白损失了财产。
掌柜说，这事你得负责。
我说，怎么负责？
很简单，要么找回银子，要么找回玉镯。说着他又指指门外，要么就滚蛋。
我说，去你妈的，什么逻辑，滚蛋就滚蛋，老子不稀罕。
05
滚蛋后的我迫于生计只得重操旧业，替人送送东西，看看场子，可是那天晚上的场景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。
每次想到那句暖到心窝里的“谢谢你”，我都感觉如沐春风。甚至连贼人那句发自肺腑的感叹“我行窃六年有余，从未见过如此轻功盖世之人。”我都听出来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。
我总在不断地回忆，不停地思索，偶尔我会想得开怀大笑，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。我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，尽管我只是见过她一面，听她说过一句话而已。
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一件事，或者做一个决定，这个决定可以帮我找到答案，让我脱离现在的生活。
日子一天一天过，我见到的想到的也越来越多，终于就在某天，我灵光一闪，踏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我成了一个贼，一个讲道义的贼。
所谓盗亦有道，干这行的可以没节操，但是不能没底线，我的底线就是对富不对贫。
我专挑城里那些家里有宝贝的大户人家下手，下手前还会提前告知对方我要去偷什么，什么时间段去偷等等，就比如那日将军府大门上被人帖了一张纸条，纸上寥寥数语：府上白玉观音，三日后来取，盗圣方一白。
这么做不是为了装逼，更不是想打草惊蛇。我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看看他们到底把宝贝藏哪儿了，那户人家收到消息后一定会忍不住跑去看看自家宝贝还在不在，需不需要换个更为隐秘安全的地方藏好，而此时此刻的我早已潜入府中暗中观察，我所要做的，就是在三天内想尽所有手段把那件宝贝弄到手，然后开溜。
奈何大户们彻夜难眠，在府上布好天罗地网，三天后看到空无如也的宝柜，也必然会目瞪口呆，惊为天人。
我不知疲倦地干着这样的勾当，穿梭其中，愈发自如。偷来的宝贝被换成银子，一半拿来救济穷人，一半拿来自己吃喝。我知道自己做这些并不全是为了钱，我想找到一个人。
那个买玉镯的姑娘，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再次遇见你，就算跑遍天涯海角，潜进全天下的富人家里，我也要找到你，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，但是我想，你的名字一定很美，就和你的笑容一样。
事实上并没有偷到天涯海角那么夸张，我不过是搞定了周边几座城里的十几家大户，名声便已不胫而走，各地富绅对我又恨又怕，百姓却希望我早日到来，这善事做得多了，众人口口相传，传着传着也愈发离奇。
我听过最沾边的一个版本是：一代盗圣方一白神龙见首不见尾，一生行侠仗义，劫富济贫，独门武功凌波微步，灵犀一指名震江湖。
最狗屎的一个版本是：盗圣方一白精通奇门遁甲之术，变化无穷，他其实是丐帮降龙十八掌第三十九代传人，半生漂泊不定，只为寻得这天下最高强的武功。
听的人问道，是什么样武功呢？
那人立即拍案而起，还有什么武功？当然是那武林绝学《葵花宝典》！
我听完一口酒卡在喉咙里差点儿被呛死。
无论是哪一种版本，始终不是我想要的那一种。
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的侠客而不是侠盗，一柄剑，一壶酒，浪迹天涯，自由自在。我费尽心思去寻找的，也不是什么绝世武功，而是一个买玉镯的女子罢了。
我恨上天对自己的不公平，因为无论我如何努力，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希望的落空。
我早就吃腻了红烧猪蹄，金银财宝对我来说也已经毫无意义，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是钱办不到的，钱能办到的事，那都不叫事。
06
大概就是想圆自己一个大侠梦吧，我决定给自己弄一把配剑，不要多值钱也不要多牛逼，有年头有来头就行，目标我都选好了，姑苏城林家堡的古剑“青锋”。
就在刚在，我托丐帮的兄弟传出消息：借剑青锋一用，十日内来取，盗圣方一白。
由于此次行动颇为凶险，毕竟这回要偷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，习武之人从来都是剑不离身的，而姑苏林家向来又以武术世家著称，所以我不但将期限延长至十日，还早早地预备好迷香、迷药、雷火珠等家伙，潜伏在林家四周，静观其变。
不知是我盗圣的名号多年来已被传得神乎其神，林老爷颇为忌惮，还是老头子年纪大了，脑子不够用，他闻讯后居然广发英雄帖，召集江湖各路英雄好汉前来林府相助。
当然了，也可能是我用词不当，当初就不该用“借”字，结果林老头误以为我盗剑是假，上门挑事是真，不过这样也好，江湖本就鱼龙混杂，我不妨就顺水推舟，扮做过路侠客混进去，耐心等待这场好戏。
大约过了三天，整个林家堡便被闻讯赶来的武林人士围得水泄不通，就连大门外也聚满了平头百姓，其中有男有女，有老有少，这些人有的为一睹盗圣尊容，有的为拜师学艺，切磋比武，更有甚者，还有青春少女扬言要当面表白，与梦中郎君浪迹天涯，百年江湖。
总之林家上下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，连家里的大米猪肉乃至厨房人手通通不够用了。我就在这时趁乱摸了进去，一路打探地形，谁想林老头此刻正与众人在大厅议事，我一不留神推门而入，众人的目光在那一刻齐刷刷落到我身上。
喂，干什么的？
阁下是哪路英雄？
此人莫非是盗圣派来的奸细？
哦，那个，各位大侠好，小的是过来帮厨房打下手的，那个，第一次过来走错了，不好意思。
我故作尴尬地抬起头，刚想转身告退，却一眼望见林老头身旁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，那张夜夜出现在我梦里的脸，羞涩甜美的笑容，还有那两个浅浅的酒窝。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07
爹爹，爹爹，我认得他，他就是帮女儿追回玉镯子的那位小哥。
爹爹现在有要紧事，你先带他下去，好生招待。
接着我们一起坐在大厅隔壁的屋子里，她看着我，我也看着她。
再次见到了此生最想见到的人，我感觉世界是那么美好，空气那么的清新，阳光那么的灿烂，就连窗外飞的鸟儿都变大只了。
生活就是这样，有时候你失去一个人，像是丢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，你白天找，晚上也找，每天都在找，可它却在一个阳光温暖的清晨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，自己出现在你面前。
眼前的这个人，多年不见长胖了些，面色依旧还是那样红润，眉毛浓了些，笑容却还是当年那般的温柔动人。我看着她，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。
她问我，小哥，你的眼睛怎么了？
我说，没事，刘海扎到眼球了。
她递过来一块手帕说，其实后来我让丫鬟去银楼找过你，可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。因为那次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，所以……
我擦了擦眼睛说，没事，我懂。
她说，对了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。
我愣了一下，说，叫我小方就行。
小芳？嘻嘻，那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嘛？
我说，不是那个芳，是天圆地方的方。
她点点头说，哦，我叫林媚。
林妹妹？
不是那个妹，是抚媚的媚，对了，你是爹爹请来做菜的厨子吗？
我想了一想，说，其实我是个写小说的，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为盗圣系列故事收集素材的。
她听完站起来，一脸惊喜的说，盗圣的故事？啊，我最喜欢他了，听说他超帅的，单枪匹马就想来偷爹爹的宝剑呢，你快给我讲讲他的故事！
看着眼前满心期待的花痴少女，粉嘟嘟的小脸，大大的眼睛，蝴蝶般忽闪的睫毛，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。
我说，你掐我一把我就讲。
她说，干嘛要掐你啊。
我说，快掐，不然不讲。
啊——
“要说这盗圣方一白啊，他六岁上山跟着师傅学武，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像每个传说中的大侠一样，一柄剑一壶酒，浪迹天涯，可是下山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没用，你知道吗，他呀，以前还跟人学过杀猪呢，一头猪有多难杀你知道吗？我跟你讲哦......”
与此同时，隔壁的议事大厅里传出雷鸣般的叫好声，隐约能够听到有个声音在说：“这一次，方一白若是敢来，大伙儿就合力将他捉住，若是不来，他盗圣的脸可就丢尽啦，哈哈哈哈......”
我心想，这世上已经没有盗圣了，就在看到林妹妹的那一刻。
▼本期简介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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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unAway—Audius
?作者：
夜灵，90后写作者。新浪微博：YL夜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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