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出生的那年村里出了好多怪事,长大后才知

从生理学的角度上讲,我是一个灾难体。

我出生的那一年,全村闹瘟疫,一夜之间村子里的鸡全都死了不说,黄鼠狼漫山遍野的叫了整整三天三夜,就跟给全村死去的鸡哀吊似的,嚎的那叫一个悲惨又壮观,把村子里所有的狗都震慑的夹起了尾巴。

待到第四天,黄鼠狼不叫了,我就呱呱落地了。

从此我被村子里的人视为不祥。

凡事村子里的孩子不听话了,闯祸了,村子里的家长都会一边揪着孩子的耳朵,一边指着我家的方向,吐沫星子横飞:“再不听话小心扫把星把你给吃了!”或者,“你再闯祸,扫把精就要来把你抓走了!”

挺无奈的是吗?可是我早就已经习惯了。

因为从生存学的角度上讲,我又是一个矛盾体。

和我的出生一样,我是踩着八零后的尾巴,九零后的头出生的,所以我既可以谦虚的说我是个八零后,也可以不要脸的说我是个九零后。

这个完全看我喜欢。

村子里的人讨厌我却从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,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扫把星是一把双刃剑,他们厌恶我的同时,又怕我把晦气带给他们。

他们对我又憎又惧,所以他们从来不当面骂我。

只不过,每当我走在村子里,村子里的人都会将眼珠子顶在眼角上,不停的上下扫视着我,然后等我走过去之后,村子里的人便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,指着我笔直的脊梁骨,窃窃私语着什么。

当然,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,在大多数的人群中,总会有那么一个例外……

“踏踏踏……踏踏踏……”

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朝着我由远及近的响起,我知道那个例外又来了。

“苏喜妹,你这个丧门星,扫把星,害人精……”

阳光下,杨树林气喘吁吁的站在我面前,用着几年前我便已经听腻歪了的陈词老调,从我记事儿开始,我耳边都是他永无止境的谩骂。

杨树林总会在傍晚时分,跑到我家的门口,我的大树洞前,千篇一律的破口大骂,因为每年夏天,我都喜欢蜷缩在老槐树的树洞里,感受着闷热与潮湿,更喜欢火辣辣的太阳晒在脸上的刺痛感。

一晃我七岁了,他却像是永远都不知疲惫一样,总是会在我家的大门口,在我的耳朵边上,死一样的循环着。

别看他这么骂我,但我并不怪他。

听村子里的老辈人说,当年我出生足足折腾了我妈四天三夜,最后一个晚上的时候,王婆子见我妈终于要生了,赶紧出去倒热水,哪想等她再次端着热水进屋的时候,只见满身是血的我,正从我妈的下面自己往外爬着。

王婆子当时吓得直接杵在了门口,就这么瞪大了眼睛,看着我一点点的爬出了我妈的体外。

王婆子接产了这么多年,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么自力更生的孩子,以至于惊吓过度导致手上一个不稳,摔了手中的水盆。

“咣当——!”一声的巨响。

蓦地,我就笑了。

那是我第一次笑,也是唯一的一次。

王婆子却直挺挺的昏倒在了地上,从那之后就再也没醒来过。

而杨树林就是王婆子的亲孙子。

“杨树林儿,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我懒啪啪的睁开眼睛,看着满头大汗,背着书包的杨树林。

杨树林愣了愣,随后才说:“啊,那什么,今天周五下午大扫除,回来的早。”

“哦。”我点了点头,“你也骂完我了,是不是该回家了?”

其实杨树林本身对我的敌意并不大,他也会和我说上几句话,和村子里那些在背后戳着我脊梁骨的村民比起来,他已经很好了。

只不过每次在说其他的之前,他总是要像被毛主席语录一般,先来上那么一段为他奶奶报仇雪恨的话,强制性且习惯性的。

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,今天杨树林没有乖乖离开,而是指了指他的身后:“这人是问路的,我给你领来了。”

随着杨树林的让开身子,我才看见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,一脸的灰头土脸相,尤其是一双眼圈,黑的跟用墨水涂过了似的。

“苏喜妹,我回家了。”

杨树林说完了话就走了,男人却皱着眉走了过来,明明是一脸的不耐烦,却强挤出了个很假的笑脸:“小妹妹,你知道杨婆婆家怎么走么?”

我沉默着,思考着,眯起了眼睛。

男人以为我在想他的问题,岂不知随着我那慢慢眯起的眼睛,我模模糊糊的看见,这男人满是脂肪的脖子上,缠绕着一条红色的领带。

当然,那领带不是竖着系的,而是横着缠的,在我的注视下,那领带正慢慢地蠕动着,像是有着生命一般,还打算继续缠第二圈,第三圈。

“小妹妹,你到底还要想多久?”男人似乎不耐烦到了极限,扫了我一眼,又自言自语道,“这村子怎么都是怪人?先是碰见个疯子告诉我往西走,他妈的西在哪边她自己都不知道,还让我走……后来……”

男人自说自话的时候,又扫了我一眼。

我知道,在他眼里,我可能比他口中的那个疯子还奇怪,大白天睡树洞。

睁开眯着的眼睛,我露出了一个很是天真的表情:“叔,您直走,走到头就到杨婆婆家了。”

男人吝啬的连声谢谢都没说,再次扫了我一眼,然后离开了。

这人不但身体有病,可能眼睛也有病吧?

我再次打了个哈气,再次闭上了眼睛,打算继续睡午觉。

“砰——!”的一声巨响炸起在身后,整个树洞都跟着颤了几颤。

坏了!

我赶紧连滚带爬的出了树洞,只见我家的老太太,正单脚跳过来,一边弯腰捡鞋,一边气得碎碎叨叨:“苏喜妹,我就知道我只要一眼照顾不到,你就准保跑来这里偷懒!你这个磨人的懒肉!还不赶紧去把人给我找回来!”

我嘴硬,盯着树洞不想走:“你不是说吃晚饭之前嘛……”

老太太气得又要拖鞋抽我:“皮子紧巴了?我是说吃完饭之前你回来,不是让你吃晚饭之前把人找回来!”

原来是我听错了。

眼看着我家老太太朝着我飞起了鞋底子,我抱头鼠窜的一跑老远。

老太太今年六十有二,因为是我家的,所以我总是叫她:我家的老太太。

其实呢……

老太太是我奶。

老太太的脾气很古怪,总是时不时的抡鞋底子抽我,还不准许我喊她奶奶。

我问她:“为啥啊?”

老太太抹搭了我一眼:“我不乐意听,所以你就不准叫。”

她很任性,但我还是尊重了她。

因为我的名字是老太太给取的,我能活到这么大,也是老太太一手拉扯起来的,

没有老太太,就没有现在的我。

所以……

虽然老太太是朵奇葩,可我依旧很爱她。

“你骗我!”

蓦地,身边的阳光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给挡住了,我扭头看去,只见刚刚那问我路的大叔,正脸红脖子粗的看着我。

我眨了眨眼睛,目光越过他,朝着四周看了去:“我咋骗你了?”

大叔举起一根手指头,在我的眼前晃啊晃的:“我刚刚在村子里的小卖店买烟,小卖店的老板娘说了,杨婆婆家就在你刚刚呆着的地方附近,你却让我一直走!”

“我没骗你啊,反正我们村子是个圈,你只要直走,总是能走回来的啊。”

我的虽然是对着他说的,但我的目光却继续朝着四周看着,望着,蓦地,我发现了一个身穿粉红色半截袖,天蓝色裤子的女人,正坐在一处树根下吃冰棍。

“你小小年纪不学好,竟然学撒谎!你爸妈没教育过你该怎么做人么?”大叔义正言辞的指责着。

我却懒得搭理他,大步迈开朝着那吃着冰棍的女人走了去。

“你想干嘛?”女人以为我要抢她的冰棍,防备的看着我,还用手把冰棍给挡住了。

我蹲下身子,在女人警惕的目光中,掏出了怀里的手绢,细心的擦拭掉了她黏在下巴上的冰棍渍,然后又拍了拍她裤子上的灰尘,随后拉着她站起了身子。

“孙桂琴,你要是还想吃冰棍就和我走。”

孙桂琴眨了眨眼睛,虽然没有说话,但却明显不再抗拒我,任由我拉着她走到了小卖店的窗户底下。

我跳上台阶,伸手敲响了贴着“小卖店”字样的玻璃,“砰砰砰——!”

很快,窗户被打开,周寡妇那肥硕的大脸就探了出来,瞧了一眼我身边吃着冰棍的孙桂琴,嘴皮子上下一翻:“今天她就吃了一根,一毛五。”

我点了点头,从兜里掏出了三毛:“再给我一根。”

周寡妇接过钱,又递出了一根冰棍,随后连看都不多看一眼,“砰!”一声就关上了窗户。

我拿着冰棍下了台阶,拉起孙桂琴的手慢慢转身,正要往回走,却看见了才刚问路男人。

那男人又惊讶又迷茫的瞪大眼睛,将刚刚指在我鼻子前的手,指向了我身边的孙桂琴:“她,她就是刚刚告诉我往西走,却连西走不知道在哪的傻子!”

我走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,踮起脚拍掉了那男人指指点点的手指头,露出一个比刚刚告诉他直走的时候还要天真的样子。

我说:“叔,这个疯子是我妈。”

男人又吃惊又语塞,一副吞了活苍蝇似的表情。

其实我特别想和这个男人解释一下,孙桂琴以前并不是这样的,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人。

但是老太太曾经和我说过,大人的世界很复杂,小孩子是解释不通的,所以我决定拉着孙桂琴的手转身就走。

男人虽然一直都不再说话,但却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,生怕一眨眼我就会瞬间不见了似的。

一直到再次走到了我家的院子口,男人忽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:“小妹妹,杨婆婆家到底在这附近的哪里?”

他特别使劲儿地攥着我,疼得我眼角直抽:“叔,你先放手。”

男人不但没放开,反倒是捏得更紧,五指像是个大钳子似的,死死握着我:“刚刚说你妈妈的坏话是我不好,求求你别骗我了,我真的耽误不起时间了!”

他说话的同时,眼睛跟着瞪得很大很大,根根红血丝像是蜘蛛网一样,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他的整个眼球。

手麻的已经快要没了知觉,我吓得浑身都哆嗦了起来,指了指我身后的院子:“这里就是杨婆婆家。”

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要继续骗他,不然我也不会任由他跟着我回来,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而已。

大人的思想真的好复杂,复杂到让小孩子根本理解不了。

男人看了看我身后的院子,本是半信半疑的眼睛,忽然瞄到了我刚刚呆过的老槐树,猛地,那眼睛再次瞪圆,充满了不信任的死死朝着我瞪了回来。

“你骗我!你又骗我!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?真是有娘养没娘教!说!杨婆婆家到底在哪?”

我真的没有骗他,我语无伦次的解释:“叔,我没骗你,不信你问孙桂琴。”

孙桂琴仍旧站在我边上,贪婪的吃着手里的冰棍,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,都和她没有一丁点的关系。

男人一脸嫌恶的朝着孙桂琴瞪了去:“她就是个傻子!她知道什么!”

我摇头:“不是,孙桂琴是疯子,不是傻子!”

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了,扬手就要打我:“一个骗子带着一个傻子,看着就让人恶心!今天我就替天行道,好好教育教育你!”

我大惊,第一意识是将吃着冰棍的孙桂琴拉到我的身后,我不怕他打我,但我害怕他伤害孙桂琴。

“嗖——!啪!”

一只小巧的破布鞋,顺着院子门口飞了出来,满是灰尘的鞋底子,准确无误的拍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。

我家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,双手叉腰:“替天行道那是天上神仙的事情,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凡夫俗子在这里大言不惭?”

男人被打的有点懵:“你,你又是谁?”

老太太擦了擦下巴上的吐沫星子:“身上有病就不要说话那么冲,本来就已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,要是连人都得罪了,你就真的没救了。”

男人一愣,随后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,“噗通”一声的跪在了地上:“杨婆婆,您救救我吧!”

老太太扫了那男人一眼:“鞋。”

男人忙捡起地上的鞋子,匆匆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:“给,给您。”

老太太哼了一声,接过了鞋子:“进屋吧。”转身见我还站在院子口,一边穿上鞋子,一边对着我招手:“喜妹,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?少晒太阳,少见阳光,你就是当耳旁风!赶紧带着孙桂琴进屋。”

我点了点头,拉着孙桂琴随着老太太还有那个男人一起,朝着我家的小土房走了去......

由于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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